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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的4月，另有两件大事：</p>
《宪法修正案》规定，土地使用权可以依现法律的规定转让。琼脱离粤，正式建省，成为中国第31个省级行政区。</p>
跟国库券相比，琼州建省才是真正的举国轰动。</p>
当时号称“十万人才过海峡”，无数年轻人蜂拥而至。你问他们来干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没关系，“必须要去，不管做什么！”</p>
据说当年的省会汽车站，利用候车室的长椅，每人发一床蚊帐就当床铺，住一宿一块五。</p>
街头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一大批文史哲、音乐、美术、外语出身的年轻人在开饭馆、擦皮鞋、卖报纸、卖唱、变戏法……根本没那么多就业机会，都是盲流。</p>
真正玩得转的，还得是体制内。</p>
冯仑就写过：自己被调去琼州，当改革发展研究所的副所长。省委给了他们5万块钱、一辆车、一台电脑，外加1万台彩电的批文——让他们把倒批文的钱作为开办经费。</p>
后来他搞了个杂志《新世纪》，招了一名员工，叫潘石屹。</p>
然后全省开始炒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p>
………………</p>
5月1号，放假一天。</p>
许非还有工作。</p>
在部队篮球场的摄影棚里，艺术中心的头头脑脑汇聚一堂，看着一份表单又喜又怕。</p>
“长命百岁矿泉壶，赞助费二十五万。”</p>
“百灵鸟洁厕灵，赞助费八万。”</p>
“义利快餐厅，赞助费二十万。”</p>
“苏门答腊家具厂，赞助费五万……”</p>
这是许非从各路奇葩产品中，挑选出的不那么奇葩的产品，一共七个，共八十万。</p>
矿泉壶他专门研究过，就是人工矿化水。水中可溶入少量的矿物质盐和极微量的微量元素，对人体没卵用。</p>
就像卖假药那帮货，把扑热息痛碾碎了，兑点炉果装胶囊里，吃不死，也吃不好。</p>
炉果知道嘛？</p>
大东北的传统甜点。</p>
矿泉壶这玩意蒙人，但无害，就算自己不接，人家也能找别的渠道，何况钱给的多。</p>
洁厕灵么，大杂院用不上，公厕可以啊。</p>
义利快餐厅，第一部的大金主，第二部涨了十万——肯德基带来的压力相当大。</p>
苏门答腊家具厂，京郊的一个乡镇企业……</p>
总之都还可以。</p>
但李沐傻眼啊，还没开拍先赚了？上哪儿说理去？</p>
之前定的是，单位拿一半，许非拉一半，共六十万。结果第一部太火，直接变成了一百一十万。</p>
郑小龙这种老员工喜极而泣，赔了好几年，终于见着回头钱了。</p>
京台允许艺术中心自己筹资，所以不用上交。五六双眼睛火辣辣的瞪着李沐，催促道：“主任，签字吧！”</p>
“签吧！”</p>
“签！”</p>
李沐也晃过神，心潮澎湃，掏出钢笔刷刷写上名。</p>
许非拿起文件，“行，我明天就知会他们，开机前肯定能到账。”</p>
“先别急，我说说这个钱怎么用。”</p>
“三十万给中心，十五万给各剧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年底发奖金！”</p>
“您敞亮！”</p>
齐竖大拇指。</p>
…………</p>
许非忙活了半天工作，告别小伙伴，回到百花胡同。</p>
以前在胡同里才能享受到打招呼的待遇，现在满大街都是熟人。</p>
“小刘同志好啊！”</p>
这是把他当演员的。</p>
“许老师好！”</p>
这是把他当编剧的。</p>
“哥哥好！”</p>
这是偶遇了曹影小盆友，正跟同学在菜市口玩耍……</p>
“咣啷！”</p>
许非推门进院，里头静悄悄的，猫和狗在屋檐下打盹。</p>
俗话说：四月蔷薇靠短墙，五月石榴红似火。</p>
家里没蔷薇，但有月季，贴着墙根底下一丛，被吴小东照料的很好。石榴还没全开，枝叶愈发茂密，像两把树伞一样。</p>
东屋门关着，西屋传出隐隐的说话声。他掀帘子进去，“哟，两个过气女明星干嘛呢？”</p>
“也就是我们熟，不然你嘴早被撕烂了。”</p>
“你比我还损呢，有脸说我？”</p>
他坐在罗汉床上，见小旭正帮张俪整理行李箱，奇道：“你上哪儿啊？”</p>
“不是跟你说去剧组么，《十六岁的花季》。”</p>
“哦哦，忙忘了！”</p>
他拍拍脑袋，张俪在两部戏中选择了十六岁，要去魔都呆两个月。这部剧的主要制作方是魔都电视台，这边过去几个技术人员帮忙，也算合作。</p>
她拍过魔都台的《家春秋》，好说话，挂了个制片助理的名。</p>
许非最近满心思第一部、第二部、交流会，没怎么注意家里，这会冷不丁一提，还有点愁绪。</p>
稍看了一会，他先回正屋，用热水抹了把脸，然后坐着发呆。</p>
《胡同人家》播完了，心里落下一块石头，过去虽然过去，但只有自己才懂得自己的情绪。</p>
能没压力么？</p>
他压力比谁都大，只是没表现出来。而且最近一直在忙，见到她们俩的时间确实少了。</p>
“怎么呆坐着？”</p>
正想着，张俪忽挑帘子进来。</p>
“你收拾完了？”</p>
“嗯，没什么东西。我听小旭说，叔叔也去魔都了？”</p>
“有那一站。”</p>
“有什么物件要我捎过去的？”</p>
“不用，他属于南北窜，没固定地点，你们基本碰不上。哎你什么时候走？”</p>
“晚上。”</p>
“这么快？”</p>
许老师更不开心，盯着对方不挪眼，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p>
“怎么了？”</p>
“有点舍不得。”</p>
“……”</p>
张俪上班之后，气质发生了些变化，事业心更强。不过听他这么直白，还是红了红脸，“你平时也不见人，就两个月而已。”</p>
“那不一样，我平时再忙，甭管多晚回来，只要看你们在，心里就踏实。”</p>
说完觉得有歧义，忙道：“我不是不让你们工作啊，你们事业上有成就，我比谁都高兴。对了，我送你样东西。”</p>
许非去书房溜了一圈，拿个小盒子回来。</p>
打开一瞧，里面一块拇指大的白玉，系着红绳，是只宝瓶状。</p>
“这可是三百年的玉，不是冥器，你戴上平安吉祥。”</p>
他解开红绳，左右一张，见对方不动，“转过去啊！”</p>
张俪抿了下嘴，慢慢转过身，感觉一双长手灵巧的把玉戴上，忍不住问：“小旭呢？”</p>
“嗯？”</p>
“我有玉，她没有，你可怎么说？”</p>
“什么怎么说？这东西出门才有，平时谁能想起来。就像我爸，我妈早早去雍和宫求了个护身符，还用我惦记着？”</p>
许非打量几眼，极为满意，“唉，都是自己人疼自己人。”</p>
“你……”</p>
张俪一时受不了，羞嗔道：“你今天怎么胡言乱语的？”</p>
“担心么，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又开始忙了，你自己好好的，制片这事别急，先了解各个工种，各项环节，懂了自然就会。”</p>
许非说着说着，瞧那娇如石榴红的脸蛋，忽然双臂一伸，轻轻抱了一下。</p>
“早点回来。”</p>
“……”</p>
“嗯。”</p>
（上章章节数写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