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废黜

夏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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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策入宫后,一路步行至大兴殿,他第一次觉得这条从永宁门至大兴殿的宫道有这么长,倒不是心情多害怕,而是他迫不及待想要晓得,陛下对他的态度。

    宫闱中那个传言,在陛下心中到底怎么个分量,他的母妃曾主动与陛下谈及此事,他们谈完之后,陛下对张策的态度,与以前一样。

    张策自小聪颖多谋,每门课业都拔尖,陛下出的考题,从难不倒他。

    如妃于他,亲自教诲,时常苛责,总归是母亲对儿子的该有态度,张策在前十六年的人生中未觉有任何问题。

    直到.....直到那一回,张策在如妃寝宫内,看到十六双女孩子的鞋子。

    从小到大,按照女孩子通常的尺码,每年一双这样排序,一针一线皆是如妃亲绣,未假他人之手,如妃的针脚细密均匀,她爱用素雅的花色,张正小时候也多得如妃亲手为他绣娟帕,母妃的作品,他能第一眼辨别。

    可是母妃却从未替他做一双鞋。

    十六岁那年,他突然觉得自己与母妃间的关系,好似并不怎么亲密了。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孩,是谁?

    谁在母妃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后来,千方百计从如妃的寝宫找出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孩的襁褓,上头刺着一个字“徽”。

    年幼时,张策躺在母妃腿上,听她讲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陛下给如妃肚子里的孩子取名,男孩叫“策”,女孩叫“徽”。

    张策的人生,从十六岁转了个方向,他不再是自己心目中理所当然的太子殿下,他开始惶恐、自卑、猜忌,一瞬间孤立无援。

    一直走到大兴殿,他脑中都是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异常清晰。

    大宦官俯身道:“太子殿下请进。”

    太子.....他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

    光昭帝立于书案前,经过那场大病,他较从前清减了许多,张策在身后道:“儿臣拜见父皇。”

    他缓缓回头,鬓间的几丝白发暴露了他的年纪,陛下道:“你二弟的案子,查出来证物为伪造,而天下有那个本事伪造证物之人,便是如今昏迷在床的墨成,一切都是巧合?还是你有话要同朕说?策儿。”

    张策道:“儿臣敢保证,所有提交的证物都是从秦郡带回的,未动过,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证物乃你所提交,如果不是你伪造,那便是朕伪造的吗?”

    张策身体一僵:“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光昭帝几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策儿,你在朕身边多年,较几个兄弟都成熟稳重,你的母妃常与我提起你寻常有多努力,朕以为你是可以接大任之人,可是、为何一次一次让朕失望。”

    张策跪地道:“父皇,在二弟这个案子上,儿臣敢说问心无愧,请父皇给我些时日,我自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光昭帝记得张睿眼中含泪的模样,今日的张策却这般镇定的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自证清白,陛下无奈摇头:“此事言官和朝臣肯定会上奏,朕需考虑他们的意见,着你卸去千牛卫长官一职,在家思过,未得诏令,不得入宫......还有一事,命你府中中郎将刘岑为骠骑大将军,张睿为监军,两日后率五万兵马出征北方三郡。”

    张策心中寒凉,良久,叩首:“儿臣遵命。”

    陛下看着他步入滂沱大雨中,接连叹息了好几声。

    光昭帝废黜太子的诏令跟着张策的脚步抵达太子府,他接了旨后,进书房自饮自斟,刘岑推门而入,看见满室的酒缸东倒西斜,他也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盏。

    张策看着刘岑摇头:“你后日就率兵出征,不要去陪陪你的小丫头?”

    刘岑不说话,一盏接一盏的喝酒。

    二人在房中喝酒至夜,外头的大雨未有停歇的态势,而且越来越大,紧接着几声雷鸣,将酒酣之人吵醒,刘岑揉揉额头,一旁的张策还在睡,刘岑起身倒了杯凉茶灌下,待清醒了些,唤来仆从收拾屋子,将张策抬上床。

    他取了把纸伞,步出太子府。

    一身青衫落拓,于宵禁中的烨城执伞缓步前行,昭王府在青岚大街,待他步至青岚大街与海棠路的交叉口,顿住脚步。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唯余稀里哗啦的雨声,他身后一人跪地道:“大人,卫宣去城外十里亭追许素。”

    “张旻在哪?”

    “张大人已经出城去追了。”

    他的眼睛望向前方青岚大街上那座阔气的府邸,慢慢收回目光,转身朝杨子街走去,穿过杨子街便是东城门,十里亭在东城门出去十里之处,看来今夜又注定无法安眠了。

    城外官道上,一群黑衣人策马疾奔,他们的前方不到半里之处有一个黑色的小小人影,许素个头较这些男人小,又没有马匹,全靠她自己的轻功一路狂奔。

    今儿下午她在城中避身的一处民宅被潜行于烨城的卫宣的探子发现,便一直在烨城四处逃窜追捕,她几乎跑了大半个烨城,到天黑,才敢摸出烨城,想着先起其他地方避避风头,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无奈她轻功再好,也抵不过快马急追,前方不远处有一方石亭,石亭边有一块古碑,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于此立碑,古碑斑驳脱落之后,已看不清上面的刻字,许素奔至石碑旁,瘦弱的影子落入马上的卫宣眼中,卫宣命众人停在原地:“许姑娘,我很好奇,你为何入宫行窃之后,又要去行刺?”

    许素生得清秀,说不上多漂亮,眉眼宽阔了些,看着挺大方的一个姑娘,不像个梁上君子,她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为何要告诉你?”

    卫宣道:“现在全烨城都张贴了你的画像,除非你离开烨城,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抓到,受剐刑而死。若是你告诉我你的图谋,在下可救姑娘,你不考虑考虑?”

    许素冷笑一声:“烨城之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谁都不会信!”

    卫宣道:“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将姑娘带回去之后,十八般酷刑样样都用一遍,不怕姑娘不开口。”

    许素瞧对方有十余人,而自己只身一人,她心底害怕,四下打量周遭的情形,十里亭靠一条小河而建,河对面是一座高山,卫宣下令所有人上前拿下许素,却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往河水中一跃,湍急的河流中一个小小的影子上下浮沉,卫宣下令所有人追上去。

    他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逃到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