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文学 www.dnwx.net，最快更新如影随行最新章节！
几天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忽然有一日养母叫她回家，她以为养母要为此事大发雷霆，赶自己出门。也罢，那个家确实不宜久留，早点离开，未必是坏事。
一进家门，养母哭着扑倒在她跟前，说道：“你得救救你弟弟啊，他被逮起来了！”归燕一惊，忙问：“逮起来了？为什么？”养母边嚎边说：“他和人家打架，把人家脑袋打裂了，现在那人半死不活的，要是死了，你弟弟就是杀人罪呀！”归燕呆住了，年轻人打架，还能把人打死的？如果真的坐了牢，那归莱的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无论如何要照顾他们母子，如果归莱有个不测，她怎么向死去的父亲交代。
归燕搀着养母来到派出所，见到归莱，痛哭流涕。归莱俯着身子用手抱着脑袋，哭得直不起身。养母也哭得几次三番地差点背过去。原来归莱由于归燕的拒绝，满心痛苦和怒火，正好几个年轻人约在一起打架，泄愤过程中，他捡起地上一块钢板就拍在别人脑袋上，那人当场倒地，血流不止，归莱吓坏了，转身就要跑。这中间有人报了警，警察赶来刚好抓住打算潜逃的归莱，押到派出所。
养母疯狂地捶打着归燕，哭喊着如果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她来抵命。归燕也脑子一片空白，又想起从小弟弟护着自己的林林总总，觉得归莱他终究是一个好人，如果归莱真的是因为自己坐牢，那将是她一辈子的良心谴责，虽然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判决下来了，五年徒刑。
养母又在家里嚎天嚎地，看见归燕就扯住哭喊，搞得日子鸡犬不宁。归燕心中存有愧疚，又是自己唯一的弟弟锒铛入狱，也经常苦闷难耐，她只要闲来无事，脑子里就一遍一遍过电影一样演播着儿时一起的欢声笑语和最后那一段令人窒息的回忆。
归燕来监狱探监，归莱没有出现，狱警说在狱中和人打架，一起被送到了医务室。归燕一颗心惴惴不安，如果这样不消停，怎么能提前出狱，不加刑就不错了。之后的好几次探监，归莱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骨瘦嶙峋的，也不怎么讲话。养母去探一次哭一次，说儿子没有活下去的意念，自己也活的不耐烦了。
养母突然找来归燕，将近20年来，第一次温柔细语地对她说，有事和她商量。归燕完全不知道养母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但是为了让养母心里好过一点，归燕下厨做了几道养母爱吃的小菜。养母看着桌上的盘盘碟碟，哽咽起来。“妈，吃饭时候别哭，对消化不好，”归燕说到，养母擦了把眼泪，吸口气哀叹一声，说：“归燕啊，你想不想看到我活着，想不想看到归莱出来呀？”“当然想啊，等归莱出来，让他找个正经事做，日子还和以前一样，”养母又吸了一下鼻子，说：“我就是怕他出不来了，归燕啊，现在只有你能救他呀，”“我？”“他从小一直就喜欢你，这你也知道，而且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去和别人打架，也就不会进监狱，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撇下他不管，”“我……怎么管，”养母突然拉起她的手，说：“你答应等他出来，就嫁给他，好不好？只有你这样，他才有动力好好活着出来，”“我嫁给他？”“你不愿意？”养母顿时捏紧她的手：“你还不愿意？要不是因为你刺激他，他能进监狱？你还不知道报答，我们养了你这么大呀！”“妈，我不能这样骗他！”“谁叫你骗他，我就是叫你嫁进来啊，反正房本上有你的名字，你要是不嫁进来，将来这房子还得分出去，那怎么行！我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没有了儿子再没有了房子，我不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养母又哭起来，啪啪地拍着大腿。“妈你别哭了！这不是解决的办法，我们是姐弟，我怎么能嫁给弟弟，这让左邻右舍怎么看！”养母抹了一把脸，说：“还在乎人家怎么看，我儿子都活不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归燕看着养母死去活来的哭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端起碗进了厨房，忽然听着外面一声闷响，她撂下碗筷跑出去，养母已经躺在地上，额头上磕出一片血渍。
她好久没有去看过归莱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又在监狱里打架。 她买了一些水果，打了一辆去往监狱的车。
监狱还是那么肃穆而阴森，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挫败感。好像不论你之前活得多么地潇洒，人生玩转地多么地成功，来到这里，算是跌入了撒旦的地狱。模糊不堪的未来，度日如年的现在，好像有一只手，不断封固自己的脚步，看不见，听不清，穿不透，也过不去。
归莱这次面带悦色地坐到归燕对面，呆呆地望着她，待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归莱说道：“姐，你能嫁给我太好了，我一定痛改前非，不再打架，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去，为了你，为了咱妈，也为了爸爸。”归燕一下懵住了，她不知道是该矢口否认还是应该顺水推舟地应下去，她知道这肯定是养母先一步在归莱面前说了什么，归莱才能有今天的表现和承诺。她应该说不吗，爸爸如果看到真的愿意吗，如果自己拒绝，归莱是不是真的会在里面出个意外，养母会不会真的因此而丧命。她不能，她也不敢。她定了定神，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好好在里面表现，出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姐，我现在只要听你说，是你真的要嫁给我，我在这里就安心改造，”“是……是啊，你安心改造，别再让妈担心你。”归莱吐了口气，低下头，等抬起来的时候泪流满面，说了句，我先进去了，头也没回就走了。归燕一个人坐在那里，心头像聚了一团马上要爆裂的炸弹。她感觉自己才是坐监狱的那个人，没人真正在乎她，替她着想，更别说在乎她内心的喜怒哀乐，除了爸爸。但是不是其实爸爸也是如此，只是自己不以为罢了。
养母拿着一本黄历，拉着归燕来到监狱，跟归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俩把婚订了。”归燕惊讶地扭头看着养母，心头阵阵发紧，顿时手心冰凉。她又扭头看着归莱，归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正常的神色望着她。她突然感到背后阵阵凉意，感觉自己被什么人失手一把推下悬崖，看不到救命绳索，周围也没有人可以呼救。她不想这样，可是……如果爸爸在，也是要救他儿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