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苏梅洛

曦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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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都很大,大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梦。舞台也大,大到可以把梦想变为现实,但光线刺眼,很轻易地就把在台子中间的做梦者晃醒,再用刺耳的鸣钟告诉他,梦想时间已到,挤地铁上班的戏码该出镜了。

    归燕在偌大的首都待了将近一个半月,找不到工作。首都是机会多,可人才也多,看似靠得住的岗位都人满为患,她一个住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啃着馒头咸菜的职场新人,活像一个茅山道士,真是没什么竞争的优势。可即便这样,也比被绑缚在家里强,也许她能受到老天一点点的垂怜,让她再次遇到她的初恋情人。

    四年多过去了,归燕还是没有把程甄忘记,也许是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遗憾,也许是她内心对崭新生活的向往,她觉得她以前受的苦,只要有未来这点美好的希望,她的人生就翻得过去。反正选择来首都,这个原因是必不可少的。

    她摸起最近刚考到的导游证看了看,决定还是去应聘一下,虽然和自己的兴趣还有专业靠不到边,但起码得先有份收入,不能再继续啃馒头和咸菜了。

    归燕住在山上,培训了一个礼拜。话说山上还真清爽,没有城市里的喧嚣,没有汽车轮胎扬起来的尘土,白天太阳升起,光线从山头斜打到湖水里,抬头看是被阳光带成金色的植被,低头看是湖水碧波粼粼。整个景色,把伫立在山间的庙宇显得更加灵动而神秘。归燕为自己起了一个文艺范儿的名字-----苏梅洛。只要有人问起,她就报出这个新名字,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也是给程甄一个新的自己。

    “苏梅洛?”“在!”小领导喊了她一声,发给她一个工牌,冲大家说道:“今天庙里有贵宾,都准备准备,说辞都练好了吧?”大家纷纷点头。梅洛很紧张,因为这是她职业生涯的起始,不管干什么。

    “梅洛,你渴么?”一并等待任务的三个女孩齐刷刷地看着她,其中一个微笑道:“你今天新来,一时半刻派不了单,能不能麻烦你去给大伙买几瓶水啊?”梅洛应了,但是这一走,好像就走了有十万八千里,才看到卖水的小摊铺。

    她躲进摊铺的遮阳伞下,拿起几瓶清茶。“姑娘,这清茶给我一瓶,”梅洛直起腰,看到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青蓝色运动衣的年轻男子,已经把钱掏在她眼前。“我也是来买茶的,”梅洛回了一声,“哦,那不好意思,这摊主呢?”“不知道,我过来就没看见他。”两人都躲在伞下等着摊主,但左盼右等也不见踪影。男子看看手表,转过身来对着梅洛说:“我有点急事,不能等下去了,这样行不行,你手里的茶我请你喝,我再拿一瓶走,等一会儿摊主回来,你给了他钱就行,”“可是,我也有急事啊,我也不好迟到的。”男子看了一眼她胸口的牌子,问道:“你是山里的工作人员?”,梅洛答:“我是前面那座庙的导游,”“只导那一座庙?”“今天只负责那里。”男子又望了一下前面的寺庙,对她说:“我有重要的事,实在不能迟到,也没时间再和你多说,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来,”说着就把一张百元钞票塞到那几瓶清茶中间,自己提了一瓶,加快步伐走了。梅洛抽出那张钱,“喂!你不用……”连这句话都没说完,那男子已经离得远了,她紧跑了几步,追上男子把钱塞还给他:“我也不是摊主,你多给我这么多钱我也没理由要,水你先喝吧,摊主回来再他就行。”“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没有零钱,”“那你别给了,算我请你喝,”“你平白无故请我喝?”“那你干嘛平白无故给别人那么多钱?大不了你再碰到我还我钱就是了,并不用浪费你的100块钱。”苏梅洛说完转身就走,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快速朝寺庙走去了。

    苏梅洛抱着四瓶清茶回到寺庙,祭拜仪式已经开始,小领导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靠后。据说里面来的是某实业集团的老总,带着几位互联网的新贵,来祭拜财神,祈求这一次大范围的合并上市,能够风调雨顺,为公司未来的发展打下全方位的基础。

    苏梅洛小心地抱着茶瓶,生怕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打乱了现在这严肃的气氛。她仿佛在那几个新贵中看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是刚才那个买水的男子!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正红色的卫衣,中间印了一个大大的水印风格的G字母,浅灰色的休闲卫裤,右手腕上带了一串珠子,佩戴在左手腕上的手表微微闪着光。比起刚才见面时候的一身运动衣要显得雅致了许多。

    “原来是新贵CEO,怪不得那么大方,”苏梅洛心想,也亏的自己没要下那100块钱,不然岂不是给旅行社丢了人,什么人都招,连100块钱都看在眼里。

    集团老总带着几个领头人,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祭拜了一番,几个藏传佛教的僧人各拿着一串珠子陪着老总一同进入主庙去做法事,要在里面敲钟念佛。主庙的后面中央位置点起了一座莲花烛塔,据说要在燃的正旺的时候默念三遍心愿,财神才更能清楚明白地听到香客的肺腑之言。

    小领导走到梅洛跟前,顺手从她胸前的几瓶清茶里抽了一瓶,梅洛还没来得及张口,她已经拧开盖子喝了起来,边喝边说:“你去那么久,都迟到了,”“太远了,而且摊主又不在,我等了等他,”“脑子不灵活,不会先拿了再去给钱,这要是分配任务你不在,我还得跟上你挨骂,”梅洛也觉得自己有点执着,也确实好像没必要耽误着工作去等着付钱,抱歉地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几个小导游几乎在太阳地站了一上午,人困脚乏,那三个姑娘还有的水喝,梅洛的茶被小领导不请自喝之后,早就渴地嗓子冒了烟。“过来分任务,”小领导喊了一嗓子,几个姑娘赶紧跑过去。“下午要带着几个贵宾去山里转转,”话没说完,其中一个女孩急着插嘴问道:“让我们领着客人吗?”小领导呵呵一笑,蔑视地看她一眼,说道:“你觉得公司会让第一天上班的新人带贵宾团吗?”那女孩哦了一声,低下了头,小领导接着说:“孙导带队,你们四个一个跟着就够了,剩下的仨去帮着收拾刚才的蜡烛台。”小领导走后,那三个面面相觑,很显然,她们都想跟着这趟肥差,不仅能领略一下商业精英们的风彩,说不定还能中途被奖励个红包什么的。梅洛自然看出了这些姑娘们的心思,说到:“我不去,我去收拾蜡烛台。”“梅洛,你真不想去么,”“嗯,我不想去,待在这凉快。”三个女孩欢喜地答应了她的决定,走到一旁叽叽喳喳去了。

    苏梅洛对挣什么红包不敢兴趣,虽然现在家徒四壁,但是她只有老老实实赚工资的想法,对于外快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况且,她这样性格的人,不喜不怒,不吭不哈,拒人千里,确实也不太适合喋喋不休的工作。与人打交道实在就不是她的强项,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做个过渡,争取早日找到不用她抛头露面的“情投意合”的工作。

    “姑娘,挑一个没有烧尽的莲花蜡烛给我,我要留一个,”这是一个听过的声音。梅洛转过身,是那个和她一起买茶的新贵CEO。梅洛看了看他,伸手在最顶一层的烛台够了一个,说:“这个刚才就燃了一下,”CEO接过手里把玩,说道:“没烧起来?你看见怎么不提醒僧人,这个很重要的,”“我不懂,”“佛祖看来没真真地听到我们许的愿啊,”“其他的都烧着。”CEO把蜡烛抛起来又接住:“那就这个吧,下午我叫人还你茶钱,”梅洛说:“下午我不跟着,”“那我就叫人送到你公司,”“你不用还了,”“我怕被别人知道了笑话。”梅洛没有说话,CEO继续说:“要不然这样,我会在山里多留两天,你明天上午9点来凤溪阁找我,我需要个导游到后山转转,”梅洛忙说:“我没有去过后山,”CEO呵呵一笑:“明天就去过了,今天先跟你们领导备备课。”

    苏梅洛看着CEO离开,心想是不是事业有成的人,都是这样趾高气昂。虽然字里行间也很客气,但总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她不喜欢这样,虽然地位卑微,但最讨厌被人呼来喝去,“他说去就去么,带我去后山想干嘛,”梅洛心想,她要去问问领导的意见。

    小领导和庙里住持的二徒弟有说有笑,好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她走过去把小领导拉到一边,问道:“领导,刚有个香客碰到我,让我明天带他到后山,后山有什么?”小领导思索了一下,说:“后山有山!”梅洛看着她,感到有些无语,小领导噗嗤一笑,道:“没有幽默感!后山有两座小寺庙,但没有开发,原始的那种,就是它们之间离得有点远,不过一个多小时也就逛完了。”梅洛点点头,小领导又补充一句:“私人导游费一小时60,你跟他要清楚,社里不管人家搞价还是多给,反正你得给社里交40。”梅洛又点点头,转身出了寺庙,小领导在后面还想说什么,她是不想听了。

    出了寺庙沿着马路往公司走,太阳像个毒火球一样,晒得头发都发烫。背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她侧身一躲,车窗摇下来,CEO顺手递出来一瓶矿泉水。梅洛没有接,说了句:“我不渴。”CEO撇着头看了看她,把水收回去,问道:“怎么称呼你?”“导游,”“你的名字,不是职业,”苏梅洛不说话,她不想告诉不相干的人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名字。想了想,还是别刚上班就被投诉的好。

    “姓苏,苏梅洛。”

    “苏梅洛,”CEO重复了一遍,抿起嘴笑了一下,“明天不要迟到!”说着合上车窗,扬驰而去。